星期日, 10月 19, 2014

海獅

啟航前,布朗先生對大家說,公司取得的許可證,今年可撲殺300頭海獅,雖然政府如此慷慨,卻還不夠理想,除非將撲殺量提升到500頭,目前是無法達到生態平衡的,因為海獅屬肉食類,食量奇大,若那些鯡魚,沙門魚,鯖魚,卵鰺,毛鱗魚,甚至螃蟹等全供海獅們享用,人類的海鮮來源就會大為減少。還說,公司目前的來福槍,彈藥,電纜和齒輪等工具都已準備齊全,只待船長下令,我們就順著那塞染泰的落磯島群北上,沿途,各位可盡情欣賞風景和船上提供的美食,到達目的地開始作業後,若你們忙得沒空用餐,可別怨我。布朗先生那艘六十英尺的捕撈圍網船,除船長外另有六名水手,還有專業屠馬師與神槍手各一名,再就是我與另兩位暑期生了,他將我們連體嬰似的歸為一組。

出海後,大家到甲板上集合,聆聽船長講解各項設施及緊急逃生路線,然後又介紹各海員及他們的職責,最後,神槍手才登場,為我們三人放了段錄影帶,記錄獵人在叢林暗處放了一個答錄機, 播出一段雌性野火雞的喊話:“哥哥哥哥…噢克”,譯為人話就是:“親愛的,我在這,你在哪?” 而那忠厚老實隱藏暗處的雄火雞, 一聽就著迷, 立即跳曼波似的緩緩自樹林裏舞了出來, 還張開美麗的尾巴炫耀,一心只想找伴,殊不知獵槍早已對準自己,沒舞幾步,就被子彈擊中送了小命。但神槍手卻勸我們別為雄雞叫屈,因為牠們都是面帶笑容踏上黃泉路的,但他警告說,此行狩獵的目標不是火雞, 而是聰明絕頂, 動物界最高智商之一的海獅。 話雖如此, 牠們也有幾個致命傷,一是群居,目標太大;二是體態臃腫,行動不變;三是雄獅好色, 妻妾成群, 顧不過來; 四是雌獅母子情深,不忍棄兒逃命,因此一旦遇到獵人, 牠們就傷亡慘重。

沿途風光明媚,山頭的靄靄白雪猶在,但冰封了一個寒冬半山腰的瀑布卻重現生機,自墨綠色的叢林中往下迸馳,我們三人在欣賞好山好水之餘,還各自學習操練分配給自己的獵槍。神槍手一再炫耀,說我們的是三零三部隊用的槍枝,而他的卻是性能極強,一顆子彈就裝了兩百五十粒散彈的來福槍,因為公獅體積過大,三零三管不了用,可打母獅卻足足有餘。他還說,目前正是海獅的交配與生產季節,因此都大批聚集在落磯島群的岸邊忙得不可開交,我們要悄悄進入獵區,來到距牠們約一百英尺處,開始找尋目標,待他一聲口令,大家同時射出第一槍。

當晚,歇在瞰埠河市,第二天繼續北上,一早就離開溫哥華島群, 進入公海後魚船就開始在三十多呎高的浪濤中起伏,神槍毫不在乎地說,這叫湧浪,昨天颶風留下的。湧浪功夫了得,僅片刻工夫就將我們擺平,三人倒臥在甲板上,直到兩小時後魚船進入海獅群集的港灣,才又再度風平浪靜,我們才自一場噩夢中甦醒,各自帶著來福槍及彈藥,跟隨神槍手登上摩托艇,他指著艇上的電藍說,用來拖海獅的。

我們終於在海島的僻靜處登岸了,放眼望去, 只見遠處島上那幾百頭海獅中。 神槍手說得對,海獅確是一夫多妻制, 只見幾十條體型巨大深棕色的雄獅,與十來條淺棕色的母獅和許多小海獅,在岩石或沙灘自己的地盤上享受陽光浴。神槍手早交待過,教我們各自挑選一個“王國”處理,但無論那個王國, 雄獅由他負責,我們只管雌獅,至於那些還沒長大的娃娃海獅,由牠們去,雖然母獅每年只懷一胎,但娃娃們終究太小,經濟價值不高,不值一獵,何況母獅一般餵奶兩周後就下海捕食餵娃娃,若那些連水也不會游的娃娃突然失去母親,不就死路一條,何需浪費彈藥?

躲在岩石後,將槍口對準了那離我最近的母獅,手指不敢放在扳機上,靜靜地等候射擊命令,可過了好一會都無動靜,回頭看時才知神槍手還在挑筋撿肥。 又過了一會, 他總算挑到了目標,還悄悄指給我們看,原來那隻龐然大物正在與一隻母獅做愛呢!

他一聲令下, 砰,砰,砰…一陣槍響,驚醒了其他悠遊自在躺在海邊及岩石上的海獅們,立即大亂,沒被擊中的公獅,捨不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老婆王國,連孩子也不顧, 猴急地護著總妻妾往大裡逃命,而另外幾隻野心勃勃早就不存好心的年輕雄獅,逃命之餘還不忘 “美色”, 竟在這時乘火打劫,搶奪有些老雄獅顧不了的妻妾,或霸佔被殺雄獅的“未亡獅”,得手後才猴急地護著新歡衝向大海, 只是母獅來到海裡,聽到自己寶貝驚恐的呼喚,這才想起孩子不會游水,還留在岸上, 母子連心,就又上岸救寶貝,母獅們多數就在死亡的呼喚中送命。

很快獵到了二十五頭,布朗先生就大聲喊停,宣佈說,容易的活幹完了,現在開始幹苦活!我們往海邊走去,在獵物的頸部套上鋼索,再將粗繩一端扣到鋼索上,另一端扣上電動小船,當小船將第一頭海獅拖下了水,等那獵物自動在漂浮上來後,接著處理第二隻海獅,直到拖完三大條或四小條後,電動小船就將獵物運向停泊在外海的錨圍網船去,這樣工作到天黑,我們才回到船上。

屠馬師開始用起重機將一隻公獅吊到甲板上裝妥的鋁製長竿上,待他剝了皮,清理完內臟,又將海獅切成四份,才讓我們三人抬到一旁去骨,好將肉切成大塊冷凍,我們這才發現海獅肉竟比牛肉還漂亮,既緊實又具彈性。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往溫哥華島西邊幾哩外的冷港,那著名的捕鯨站駛去。到達冷港外,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低頭看時,只見港裏的海水竟在初昇的朝陽里呈現鮮紅,我們都驚訝地問,這是溫哥華外島,還是紅海?神槍手還沒來得及回答,屠夫就搶了先。他笑我們沒見過世面, 說這裏沒有摩西,哪來紅海?但在這分解鯨魚的港灣,海水裏暗潮洶湧,嗜血的海生動物群集,不信試試看,隨便丟什麼下去,那些又肥又大的黑鱈魚就會跳起來搶食,而這裡盛產又肥又大喜歡吸血的螃蟹。

自那以後,我再不吃魚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