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五月, 大學已放暑假, 而我還沒找到暑期臨時工, 不免垂頭喪氣, 沒想這時, 馬村和彌細達突然來報喜了.兩人都搶著問, 兩塊五毛一小時的人工不算壞吧! 與時下最低薪資相比, 高出一倍不止, 幹不幹?
自小到大, 母親就在我耳邊嘮叨: “當乞丐的,絕不能挑精揀肥!” 一聽這樣的喜訊, 我二話不說, 伸出手, 就與他倆擊掌為信, 然後才問: “這樣好的交道, 幹什麼活去呀?”
馬村說:“打獵!”
一聽打獵, 我就樂歪了, 每次聽印地安人說, 又獵到野牛或麋鹿了, 就讓我羨慕無比, 恨不得自己也變成個印地安人, 能打槍射箭的, 別說打隻肥牛或鹿的, 就算獵到一隻小兔子或野火雞什麼的, 拿回去給母親加菜, 不知她會多高興呢!
每年找到暑期工, 母親都會重覆同樣的話對我致一番訓辭: “作人不能心黑,拿人家錢, 就要好好替人幹活. 你四歲不到就沒了阿爸, 我若不教你些作人的道理, 將來到陰間怎麼對他交代?” 想到這, 我不免捫心自問, 這活幹得了嗎?
谁都知道, 華人跟印地安人不同,卻偏有些老外死心眼地認定我們同祖同宗, 理由是, 華人也好, 印地安人也好, 不都是些大圓臉加扁鼻樑, 矮個子加黃皮膚的蒙古人種? 可他們忘了, 印地安人是那些滿山亂跑也摔不倒跌不著的人種,會打獵, 會釣魚,而我這華人, 那有那本領?
這一捉摸, 我忽然覺得幾分心虛, 只有實話實說地警告我哥兒們: “你們知道的, 我不是印地安人, 不會打獵喔!”
一聽這話, 彌細達差點沒嗆著: “你以為我們是印地安人嗎?”
我就裝模作樣地多看了他倆幾眼, 明知他們是日本後裔, 卻故意引用那些老外的歪理說: “二位都是大圓臉加扁鼻樑, 矮個子加黃皮膚, 既非華人, 當然是印地安人囉!” 就為這,他們才硬拖我去啤酒屋,說老外歧視我們東方人,因為這裡昰他們的山頭, 你怎麼也學他們一樣把我們歸類成印第安人? 來,來,來,非請我們喝一杯賠罪不行!
每人才飲了一口啤酒, 就又言歸正傳. 彌細達問: “還記得我們的房東麥可嗎?”
我答說: “那個加拿大皇家空軍的飛行員,現在負責溫哥華海灣搜尋及救援的麥可.史密斯?”
馬村故意對彌細達說, 這小子記性不壞, 教他狩獵應當不會太辛苦。
我回敬他一句: “學生雖然不笨, 但教授也不能太窩囊呀!”
他們這才又告訴我, 麥可目前在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海洋生物系選課, 看了一篇題目為 “海獅的經濟價值”的研究論文, 認為作者說得對, 狩獵海獅, 可是個大金礦呀!怎麼說是金礦呢? 不但牠的鬍鬚可拿來清潔煙斗,骨頭可用作工具或裝飾品, 而脂肪也可拿來榨油, 內臟可拿來當儲水袋或製作衣服, 而皮就更不用說啦, 不但能做衣服, 還能作划艇,作帳篷, 以前阿拉斯加的原住民還愛吃海獅肉, 但現在, 那些肉多數賣給農場餵貂去了。
就因為麥可怎麼算都有利可圖, 於是讓我們也加入一份, 既不用投資, 也不用大腦, 只須學會打槍就行, 這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房客收入穩定的話, 他也就沒有拿不到租金的風險. 就這樣, 我也沾光, 得到了一份待遇優渥當射擊手的工作, 說好下周出發。
上了車, 很快來到海邊, 麥可已先到了, 正指手畫腳地與人講話, 見了我們, 立即過來, 特地感謝邀我出馬的兩位哥兒們, 還問, 詳情都對他說了吧!?
我借這機會, 故意損他們一頓: “他們說你付高價人工, 主要是讓我來幫你捕捉一條美人魚的.”
麥克哈哈大笑說,好主意, 好主意!
接著, 他指著手中的地圖說, 啟航後, 頭一晚就在這個港灣停泊, 第二晚, 到瞰埠河市歇一夜, 第三天再繼續往北走時, 我們就完全離開了溫哥華島群而進入茫茫大海, 那邊有三個海獅聚居的島嶼, 就是我們目的地了。
上了船, 我四下張望,發現麥克的手面真不小, 非僅僱了兩艘六十英尺的捕撈圍網船, 除每艘的船長外, 還僱了五六位水手, 此外就是一位專業屠馬師,一位神槍手, 再就我們三人連體嬰似的合成一組。
麥可聚集大家說,聯邦政府頒發的許可證准許我們每年撲殺300 頭海獅, 信不信由你, 雖然政府如此慷慨, 但這個數目還是沒達到他們的理想撲殺量呢! 最好是我們每年能撲殺500 頭, 這樣才能讓生態平衡, 因為海獅是肉食類, 食量又大, 試想,海裡有多少鯡魚, 沙門魚, 鯖魚, 卵鰺, 毛鱗魚, 甚至螃蟹供這些海獅享用呀!? 公的每條重達七百到一千公斤重, 三米長, 母的就苗條得多啦! 只有公的三分之一體積. 我們若再不做點好事撲殺幾百頭海獅的話, 問題可大了, 往小處看, 魚價會上漲, 往大處看, 是一場人類和海獅爭奪海鮮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戰.
彌細達故意逗趣地回應: “哇, 我們原來是去打仗的, 萬一作戰受傷呢?”
麥克這就瞪大了雙眼,彷彿看穿了我們三人心事似的說,你們都有基本的傷殘保險, 除了賺人工, 你們還可分紅. 不過話得先說清楚, 沒好處的事我是不幹的, 這場狩獵下來, 若那麼多海獅的皮和肉,還不能讓我好好賺上一票的話, 你們也就沒什麼好分的了. 反過來說, 要是賣得出好價錢,分紅也理所當然! 我若是你們, 從現在開始, 就欣賞這一路絕美的風景和樸實的海灘,另外就是盡情享用船上提供的美食,這裡雖比不上一流餐廳, 但絕比得過一般的自助餐,我們後面的行程非常具挑戰性,會弄得你們又忙又累, 可能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接下來, 他又說, 來福槍, 彈藥,電纜和齒輪等等, 已準備齊全,若沒問題, 我們這就等候船長啟程的命令, 朝溫哥華島的北邊, 順著叫塞染泰的落磯島群北上。
跟著, 船長作報告, 除了講解船上的設備外, 還說明萬一不幸發生海難的疏散程序,然後又介紹各位海員及他們的服務範圍, 最後就由那喜歡耍寶的神槍手登場,為我們上了一堂簡單的狩獵課程, 我這才知道, 兩位哥兒與我一樣, 對射擊竟也一竅不通。
上了台, 神槍手立刻變成了詼諧演員。 他說, 各位一定知道, 海獅與火雞是不同的動物, 前者絕頂聰明, 而後者卻呆頭呆腦, 這裡有誰狩獵過野火雞的, 請舉手!
我四面張望了一番, 不見人舉手, 這才安心。 阿媽說過,笨人, 話講個不停, 聰明人, 耳朵聽個不停, 這時我們三人有默契似的, 都不出聲, 就看他胡謅些什麼, 何況別說野火雞了, 我連狩獵小麻雀的經驗也沒有。
神槍手這就開始擺龍門陣了。 他說, 狩獵火雞是北美的傳統習俗, 屬於小事一樁。 夏天, 在森林中找塊空曠有陽光的地方, 只要在射擊範圍內放隻美麗的假火雞,當然以母的為佳, 再配上野火雞求偶的錄音帶,就萬事具備了。
講到這, 神槍手忽然問, 有誰知道火雞語言“哥哥哥哥…噢克”是什麼意思?
我忍不住笑起來, 轉頭對哥兒們說: “看來火雞還會說話呢!”
神槍手也笑開了: “不說話的火雞跟不說話的人一樣, 平時不覺得怎麼, 找起對像來, 就到處碰壁。”
原來錄音帶傳來的“哥哥哥哥…噢克”這話, 是說: “我在這, 你在哪呀?” 公火雞一聽就著迷,就會緩緩步出叢林,張開牠美麗的尾巴來炫耀,跳曼波似的, 朝前走兩步, 退後一步, 往左兩步, 再往右一步, 一心只想 “勾引良家婦女”, 殊不知獵槍早已對準自己, 搔首弄姿還不到五分鐘, 就突然躺下, 送了小命。
神槍手說, 雖然如此, 你們不須為那些火雞叫屈, 因為牠們都是面帶笑容地踏上黃泉路的。 可海獅不同於火雞, 因為牠們極頂聰明, 是智商最高的動物之一,比得過人類, 因此狩獵海獅的難度遠遠超過火雞,然而牠們也有幾個致命傷。
那些致命傷呢? 一是群居, 目標太多; 二是體積過大, 行動不變; 三是母子情深, 不忍棄兒逃命; 四是妻妾成群, 顧不過來。 就為這, 海獅遇到獵人時, 往往傷亡慘重. 關於這幾點, 他不肯多加闡述, 堅持留些空間叫我們自己去想像, 若什麼都得讓他說得一清二楚, 狩獵海獅還有什麼樂趣?
正如麥克所說,沿途看到的, 有溫暖陽光照射下的山巔靄靄白雪,有冰封了整個冬天又現生機的瀑布,早已化成清泉自山澗奔騰落來,可惜我們三人關注的卻不是這般美景, 而是不斷地把玩那隻分配給自己的獵槍。
神槍手一再炫耀, 你們的, 是三零三部隊用的來福槍, 而我用的, 卻是性能極強,一粒子彈裡裝有兩百五十粒散彈的來福槍, 我專付責射擊公海獅, 你們只能打母的。 關於這點, 你們不要難過, 我絕不是說你們不行, 而是公的體積太大, 你們的槍不管用,必須用我那重武器, 懂了嗎?
當我們還在琢磨他的話時, 他又權威十足地說, 我對你們的要求是, 你們射出的第一槍, 即使打不中目標, 也不能打得太離譜。
我問, 怎樣才算太離譜?
他說: “子彈打得離目標超過一百英尺, 就算離譜。”
然後, 他還婆婆媽媽地立下規矩, 壹, 即使拿著的是隻空槍, 也得當它是隻上了膛, 裝了實彈的槍那樣小心, 千萬不可拿槍口對人; 貳, 除非要放槍, 絕不能將指頭擱在扳機上。
至於狩獵, 當然他也有指示, 大家要趁海獅不備時, 悄悄進入獵區, 來到距牠們約一百英尺時, 就開始瞄準目標, 大家一定要聽他口令, 才能同時射出第一槍, 然後你們就可自己射擊了。
我們三人這就拿著空槍, 勤奮地練了兩天, 雖沒打過一顆子彈, 我卻與兩位哥兒們一樣, 有了躍躍一試的野心, 於是對麥克說, 你找對人啦! 搞不好, 我們真能獵到五百頭呢! 到時看你怎麼辦!?
“沒問題, 多加艘船不就行啦! ”
航行在港灣裡,哥兒們興奮得有說有笑,一付不怕風也不怕浪似的, 直到第三天離開了溫哥華島群, 船隻進入太平洋, 沿著岩石海岸朝北航行後, 才教我們知道航海不是我們幹得了的活, 原來在藍天白雲下, 巨浪卻像賊似的悄悄襲了過來。
當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擊打著船沿時, 我們都跌跌幢幢地上到甲板來 ,只見那海洋洶湧的波浪, 著了魔似的變幻無窮, 如同過山車般, 載著我們這隻平時嫌大,現在卻嫌小的船隻,飛也似的往前衝,一會將我們送到高出海面三十多呎又光又滑的浪頂,一會又將我們急速降落三十多呎, 如同跌落海底一般。 我們站不住,坐不穩, 只好賴在甲板上, 像球一般左右滾動, 反胃時, 還得努力抓住船掾, 將頭盡力往外伸, 不停地嘔吐, 好像要將腸胃都翻出來才罷休似的。
就在這時,一位水手走了上來, 不怕顛簸的船身, 沒事一般漫步在甲板上, 吃著橘子,還風涼地問: “你們三個男孩都還好嗎?”
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 天下最不具同情心的人!
可他不走,就那麼得意洋洋地盯著我們瞧, 最後才說, 知道嗎? 因為這是海獅的交配與生產季節, 因此牠們大批地聚集在落磯島和岸邊。 明天, 我們要從他們聚集場所的另一端進入, 悄悄走到射程內, 然後就儘快作業, 至於其他細節, 到時會再告訴你們。
馬村躺在甲板上虛弱地問, 我們的船這樣在海浪中跳舞, 你能保證我們不會比海獅更短命吧?
那水手笑著說, 閉上你的烏鴉嘴, 你們還有得活呢!
彌細達回答, 謝謝你啦! 但這昰哪門子的海浪呀!? 天氣這樣好, 怎麼浪會有三四十呎高?
那人說, 這叫湧浪呀! 昨天的大風留下的, 再熬一熬, 很會就過去了。
就這樣, 我們安了心, 開始相互鼓勵 , 只要不送掉小命就好啦!等胃裡舒服些, 再去喝點飲料什麼的, 補充體內的水份, 明早好精神煥發地狩獵去!
一早起身,果然風平浪靜,我們終於像作了場噩夢似的甦醒過來, 就跟著那水手 登上一艘摩托艇,每人帶著來福槍和彈藥, 還備有鋼製電纜,好將捕殺了的海獅從岩石海岸拖走。
我們終於悄悄登岸了, 遠遠望去, 才知上千條深棕色的海獅正在岩石或海邊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 先前神槍手說過, 幾條體型巨大的雄獅各占了大塊地盤, 只讓自己的妻妾和子女在地盤上活動, 因此神射手叫我們各自挑選一個“王國”來處理。
然後, 他又再度低聲提醒,由他負責雄海獅, 我們只管雌的, 至於那些還沒長大的娃娃海獅, 由牠去啦! 雖然母獅一年只懷一胎, 但牠們太小, 經濟價值不高,不值一獵, 何況若是沒了母親, 牠們上哪找奶水喝? 母獅一般餵奶不超過兩周就開始下海捕食, 再將食物帶回岸上餵娃娃, 要這樣 “孝子”地幹活, 少則一年, 多則三年,娃娃才能自立, 若那些連水也不會游的海獅娃娃, 沒了母親, 就死路一條, 哪值得浪費彈藥?
於是, 我們各就各位,我將槍口對準了一條離我最近的母獅, 手指不敢放在扳機上, 但誰知等了半天, 卻不見神槍手發號司令, 回頭看時, 才見他還在挑筋撿肥。 又過了一會, 總算挑到了目標, 他就悄悄指給我們看, 原來那隻龐然大物正在與母獅努力做愛呢!
他說, 我要叫牠作鬼也風流, 預備…射!
砰,砰,砰…一陣槍響,驚醒了正悠遊自在躺在海邊及岩石上的海獅們, 這, 天下就大亂了, 沒被擊中的公獅, 捨不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老婆王國, 連孩子都不顧, 就猴急地護著牠們往海裡逃命, 另外幾隻野心勃勃, 早就不存好心的年輕雄獅, 逃命之前還不忘 “美色”, 竟敢在這刀口上乘火打劫,或是搶奪老雄獅顧不了的妻妾, 或是霸佔被殺雄獅的 “未亡獅”,這才猴急地護著新歡衝向大海。
來到海裡, 一聽到小寶貝驚恐的呼喚,母獅這才想到孩子,這才想到自己的心肝寶貝還不會游水, 母子連心, 聽到自己孩子淒慘的哭泣聲, 這叫作娘的怎麼受得了? 拼了老命也得上岸救娃娃呀! 於是就在這死亡的呼喚聲中, 不幸的母獅一上岸就送了命。
當我們獵到二十五頭海獅後,麥可就大聲喊停, 並宣佈, 容易的活幹完了, 現在得開始幹苦活啦!
什麼苦活呢? 原來我們先得將獵物的頸部套上鋼索, 再用粗繩扣到鋼索上, 這才將粗繩扣上電動小船, 當小船將第一頭海獅拖下了水, 再等那獵物自動在海水裡浮起後, 就再拖第二條海獅下水, 直到拖完三大條或四小條, 就得暫停了,若是載得過多, 而導致船身過重, 拖不動且不說, 還可能翻船, 那就事情大條了。
電動小船發動了,將獵物運向停泊在外海的錨圍網船去, 又耐心地一條條將海獅轉扣到大船去, 這才轉回岸邊繼續拖運。
大船上, 屠馬師父這就開始幹活了。 首先, 他將一條短命的海獅用起重機吊到甲板上裝置的鋁製長竿上,先剝皮, 再挖內臟 , 等他將海獅切成了四分, 才讓我們三人抬到一旁, 不但要去骨,還要盡速將肉切成大塊, 才抬到底艙冰凍庫冷藏起來。
彌細達邊切邊說: “想不到海獅的肉比牛肉還漂亮,作起壽喜燒來, 一定鮮美無比。”
沒想這話讓一旁監工的麥克聽到了, 就對他說, 來,來,來, 幫我把長竿下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理一下, 再想你的海獅壽喜燒吧!
彌細達放下屠刀, 跟著麥克往長竿下走去, 才一會功夫, 就聽他大呼小叫起來: “天啦! 那些一條條, 在海獅血裡蠕動, 像蚯蚓又像蛇的蟲子, 哪來的呀?”
屠夫答說: “大驚小怪! 這些寄生蟲不是從海獅內臟來的, 還能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麥克這才得意地笑了: “現在還想吃海獅壽喜燒嗎?”
那一整天, 從下午不停地工作到凌晨, 不是忙得沒空進餐, 而是這樣的血腥, 讓我們都倒足了胃口, “壽喜燒” 三字, 提都不能再提, 雖然一邊肢解海獅, 還一邊不停地沖洗甲板,卻還是沒了食慾, 到凌晨空腹上床時, 也不覺餓。
第二天一早,又到了另一個岩石海岸, 我們再有斬獲。
直到兩艘船上的凍庫都裝滿了, 我們這才往溫哥華島西邊幾哩外的冷港駛去, 那是個著名的捕鯨站。 進站前, 彌細達就抱怨說, 這裡是地獄還是人間? 怎麼沒有新鮮空氣? 怎麼到處都腥臭撲鼻?
我低頭一看, 這才發現冷港的海水竟是鮮紅色, 於是驚訝地問麥克, 我們是在溫哥華外島, 還是到了紅海?
麥克還來不及回答, 就讓屠夫搶了先。 他笑著說: “糊塗蛋! 麥克又不是摩西, 還能領我們過紅海? 這裡的海水分明是因為那些倒霉的鯨魚死了,屍體都還浸在海水裡等待分解, 自然染紅了海水啦!”
我對哥兒們說, 屠夫是個粗人,說得不一定對, 血水溶在海水裡會讓水變紅, 但空氣能臭成這樣嗎?
正說著, 港口人員來了, 於是我摀著鼻子, 上前請教: “ 先生, 這裡可怕的惡臭是哪來的呀?”
那人像獵犬一般, 轉頭四周嗅了嗅, 就故作驚訝地反問: “惡臭? 什麼惡臭?”
屠夫聽了這話, 笑彎了腰, 說這海底暗潮洶湧, 血水裡都是些嗜血的海生動物, 不信試試看, 隨便丟什麼下去,那些又肥又大的黑鱈魚就會吸血鬼似的跳起來搶食,而且, 這裡還盛產又肥又大, 喜歡吸血的螃蟹呢!
雖然我們都是愛吃螃蟹的老饕, 但這時三人的味蕾都被嚇出病來了。
港口人員這才公事公辦地告訴麥可, 冷港的凍庫已爆滿, 沒空位冷藏囊你這批貨色, 你最好儘快另想辦法吧!
麥可一聽, 就立即上岸, 四處電話連絡。 不到兩小時, 他就神清氣爽地回來說, 大家快到岸上的海員浴室沖個澡吧!我們就要出發了, 要再走兩天兩夜海路, 才能到達另一個小島, 客戶正等著我們送貨去呢!